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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點多醒來,斜看帳篷上方有微微晨曦,也瞥見Dahu已經升起了火,火輕輕地答答響著,和鳥語輪番作響,似是在輕喚大家慢慢由深入淺地醒來。

 

大鈞已經起床整理東西(雖然不太清楚一大清早在整裡什麼),其他夥伴們還睡著。

我在心中低喃了一聲:「啊,真好」隨之再安心躺著賴床,原來在森林裡賴床是這麼美好,深吸了一口氣,覺得應該要想辦法在爬山行程中安排做個瑜珈才是。

 

昨晚包好的粽子已經蒸得熟熱,我的三顆特製(形狀最醜的)素粽以芒草多纏繞三圈做為記號。

包裹美奈田粽的葉子都是就地取的材,外層是五節芒,內層則是以假酸漿葉直接包覆米飯。

糯米和假酸漿葉的黏合性很好,粽子蒸熟了之後,可以直接一起吃下肚,吃起來非常清爽。吳姐說因為假酸漿的關係,而降低了糯米的黏膩感。

(早上醒來不久就看到Dahu已經把粽子蒸好了

 

凱洛將團隊日誌交接給士芸,士芸在吃早餐以前很認真地坐在帳篷下書寫,彷彿是要彌補昨天闕漏的部分,雖然她說自己是個有點奇怪的人,但補寫日誌這點已經夠令人感佩了。順勢看著身後的我們的家,覺得大夥真是整齊自律得不得了。

 

(我們這兩天的家,兩張外帳睡了11個人,大家排排立正睡好。第二個早上半夢半醒間,發現自己的毛帽跑走了(誰叫我要把毛料丟進洗衣機而導致它縮水呢?),結果手只稍稍往上一抓就讓毛帽回到頭上,對於一個自小就睡在雙人床上打滾翻身的小孩來說,我覺得自己能這樣維持端正的睡姿其實也還蠻可取的。)

 

「粥已經好了,可以吃了。」Dahu吆喝大夥吃飯,還搭配上一點擺盤。

我總像是一個餓鬼撲向鍋子,左右顧盼之後發現夥伴都蠻冷靜自持的,對比出我有點汲汲營營於食物的傾向。

(早餐是稀飯,看得出來有擺盤吧? 這就是布農男人的浪漫堅持)

 

因為換上輕裝的關係,感覺大家身心也弛放了許多,

D2的行程是要沿美奈田山的稜線,為拍攝動物的自動相機更換電池與擺放的樣點。

 

林道在28K作結,也意謂登山口到了,我們在溪邊取完水,準備開始攀升。

曼儀說河谷邊的稜線都會比較陡,河谷附近的地形也較多變化,加上美奈田山並不是一座經常有人造訪的熱門山,才說笑沒有多久,稜線上升的線條讓大家都安靜了下來,專心在各自的步伐上。

我們壓低身體的重心,手腳並用地爬升,大多時候複製著前人所踩踏的步驟上行,

雖說是複製似乎也不全然如此,儘管已經看到走在前面的隊友踩在哪棵石頭、踏在哪個土塊頭、抓住哪根樹枝,卻還是必須依據自己當下的體能和既有的肌力、身形去決定自己該怎麼走那一步,我覺得這就是個體,沒有人可以完全複製別人。

 

(每一次看見巨木都會有種很安心的感覺,左下角的士芸正奮力攀爬中)

 

(行程是來回美奈田稜線,我們走在溪谷邊順著稜線爬升,四肢並用地爬上爬下,建甫整個腎上腺素飆升,像隻猴子一樣開心地跳來跳去,並且說他可以感覺到大樹的情緒,超級有靈氣的。)

 

約略上升了200公尺後,抵達一座小巧可愛的展望點,

我和建甫興奮地走到山頭邊,想要瞭望遠方重重疊疊的大山和稜線,大家都為我們緊張,提醒我們不要靠崖邊太近。我覺得自己太輕率了,因為眼前的美景就忽略在山上可能的風險,趕緊把背包和登山杖遞給上方的隊友,並且緩緩地坐下。

(在山頭上看到層層疊疊的稜線們,好美)

 

「你們這樣好像猴子蹲喔!」

然後士芸也加入猴子的行列,我們在小山頭拍了一張三隻小猴的照片留念。

 

(三隻小猴坐在山頭上)

 

接下來路還是一樣陡,我們進到更原始的山林,視角已經裝不下眼前的大樹,舉目所及都是千百年的老樹,估計祂們應該有10層樓高,樹幹直矗挺立得像是千錘百鍊的長者,令人心生仰慕和崇敬。

我攀著樹幹和樹根,一路虛心前行,

建甫不時說著「怎麼會有人這麼笨,要把樹砍掉呢!?」

我說「他們可能也會覺得怎麼會有人這麼笨,要不把樹砍掉呢!?」

我們都覺得,沒有進過森林,沒有壓低身子在森林中步行,沒有在步行過程中感受過樹的生命力的人,才會把樹當成開發過程中的障礙物而輕易地移除。

 

到達第一台相機的點位,第一小組開始為相機找新家,

吳姐機會教育我和建甫,可以挑選大樹周遭的獸徑擺放,這樣就很容易拍到動物活動的影像,我們也隨後擔任架設第二台相機的任務,阿銓帶著我們下切,觀察動物可能行經的路線,決定把相機換到一個稍稍平坦且路跡看似有點匯集的地點。

 

(找到第一台相機,不知道拍到什麼動物? 動物在做什麼?)

 

這時候開始颳起風下起雨,身體感到寒意,Dahu在上方的休息處已為大火升起了火,我好想趕快上去喝一杯熱飲 (吳姐竟然帶了抹茶拿鐵,在山上還有這麼好的事情!)。

 

時間是下午兩點半,來不及來個山中午睡(多麼扼腕!),曼儀和Dahu換完第三台相機回到休息點,看見大家躺的躺、吃的吃、喝的喝、呆坐的呆坐,曼儀看了看錶,決定讓那些已經吃過飯也的夥伴先回營地。

Dahu說:「我的腳程是兩小時內可以回到營地,你們大概乘以二差不多」

哇,那回到營地可能剛好要天黑了,我加快收拾,隨著押隊的夥伴微趕路。

我想我還是不太擅長下坡,一路多虧竹容觀照與指揮「左腳踩這裡,再旁邊一點」、「這支樹根不要抓」、「妳先背對山壁再下來」、「好,對,再大步一點,直接下來」,席間甚至直接抓住我的腳放在踩點上,真是太感恩了。倒是走在我後方的建甫咚咚咚地輕鬆下坡,簡直就是在向我施壓啊,我好想努力成為走下坡女王(咦?)!

 

回到林道,走來真是寫意不已,我不禁讚嘆實在路太好走了,信翰則附和「接下來就躺著走了啊!」,這個文法聽起來著實奇怪,但當下完全了然於心,沒有理解障礙。

走著走著,前方的吳姐和阿銓拿了西施花給我,看起來像杜鵑,聞起來卻出奇的香甜馥郁,幾乎是會被做在香水裡的那種香甜氣息。

「妳可以放在枕頭邊」來自於阿銓的浪漫提議,我把花收進了掌心,還很慷慨地送了幾瓣給士芸,顯然她因為體力幾近透支而無心搭理我,這浪漫情懷我還是自己收著即可。

 

不經意抬頭望向天際,發現山和山的中間架起了一道彩虹,背景有今天未盡的雲層和藍天,好美,

我一心覺得這是山中祖靈送給我們的禮物。我們在那站了一會兒,直到後方的隊伍上來,想要趕緊和他們分享這幕美景時,彩虹只剩下一抹淡淡的痕跡。

嘿,運氣是不是挺好的?

 

回到營地,果不其然Dahu已經把火升好、把麵粉和好、也把愛玉搓好了(天啊,我們是食客嗎?),

我想他的確到了很久才能做完這麼多事情,我終究沒有參與到這製作晚餐的活動,就不勞而獲地吞下這些食物,該說是一場僥倖嗎?

 

Dahu極其貼心煮了兩鍋麵疙瘩,素的那鍋先起鍋,我也就先食了,

裡面有南瓜、地瓜、高麗菜、山茼蒿,簡直營養豐盛得不像在山中的伙食。

(超級好吃的素食有添加野菜的麵疙瘩,我吃兩碗)

 

飯飽後接著就是酒足的時光了,兩罐高粱已等在杯前,

「曼儀,妳帶的那罐梅酒呢?」

「喔,那個早就喝光了」

「什麼!昨天喝的梅酒不是吳姐那罐嗎? 妳的不是要等今天再喝嗎?」

「對啊,後來我的那罐也被喝完了」

鏘喨~~好吧! 那就高粱輪杯了,

兩罐高粱在把酒言歡之際也被喝得一乾二淨,我們開始了心得分享。

 

或許是太有緣份同在這在此山中,也或許環境讓我們太安心,大夥開始促膝侃侃而談,

士芸說,她是一個道地的都市人,一開始很怕那些從天而降的蟲子(第一天坐在她旁邊,完全觀察到她真的蠻困擾的),也因為自己腳程比較慢而拖累大家。

殊不知事後我和吳姐(或許其他人也是)多麼感謝她的腳程,因為這樣的速度而能有更多次踏實的呼吸和步伐練習、多看腳邊的植物和身旁的山稜幾眼。

 

竹容則分享自己對於生活的目標,說起朋友到澳洲打工,回來在台積電上班,忙碌的生活使他還搞不太清楚那一年的澳洲生活對於朋友意義是什麼? 所以他選擇維持現階段生活。

我覺得這樣也很好,每個人當下的選擇如果基於篤定的心念,都會是最好的選擇。我想起自己從台積離職後,有點可惜賺的錢少了很多,可是卻更不後悔現下的時間和所在的環境可以讓自己做更多喜歡的事情,經過的那些,絕對不會是浪費。

 

Dahu說,美奈田原為布農的傳統領域,但在沒有制度或是族人沒有回到那樣的生活經驗以前,向有關當局談共管和自主,都是不夠有準備的。加上現在部落間仍有被政治分割的狀況,各部落還是需要先以共存共榮為目標進行融合,才有辦法做更多事情。像現在做的食農課程和繪製部落舊地圖,都是希望慢慢把部落文化架構回來。

我覺得自己常對一些事情感到憂心,所以問了Dahu關於原住民傳統領域和回復文化的問題,Dahu給出的答案狀似慢條斯理,卻也十足沉穩。

 

吳姐也接著分享,如果我們心中有夢想,不免會遇上蟄伏的時候,但不要忘記心中一定要惦念著夢想,每一步都要朝著夢想前進。

她以自己為例,先前有好幾年因為必須照顧家庭和小孩而必須停止入山,而且還要不厭其煩地去解決很多生活上基本的問題,使得那段時間看起來像是「中斷」。但她選擇專心於當下的「必須」,同時也想著日後要繼續做自己想要做的那些事情。

好喜歡吳姐採用蟄伏這個字眼,因為蟄伏原本指的是動物為了成長發育或度冬而減少活動的一段生命歷程(天啊,有誤的話必須糾正我),在這一段時間內,動物會攝取營養和節省體力,等待器官長成、冬季遠走再開始活躍。

這個字眼之於人,指的是幽居和潛伏,不也是儲存生命能量的一段時間?

 

我猜想,是不是越有野外或自然經驗的人,越會是這般沉得住氣、有著這樣的智慧?

回望自己在摸索窮盡一生都想要努力實現的目標的過程中,不免因為面對著失措和憂煩(大概比生理期還不頻繁而已?),顯得過於心焦而無計可施,卻忽略了進入蟄伏期的必須。

心境隨著這番對話進入沉靜下來,頭頂時而繁星陣陣,我有股念頭,是想要讓自己安穩下來。

 

 

士芸很認真地在寫團隊日誌,第一天我只寫了兩頁,有夠混的。

 

 森林系男孩? 坐在小山頭上有點危險,我真心覺得我們兩個不可以在同一組,很難控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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